“东篱，你……听见了没？这里没有坏人，不是二哥。”秦芳寻的手在隐隐发颤，她心中复杂如织网，脑中略过东篱口中所说的一桩桩事，眼里流出不知流出了失望还是同情怜色。
峣玉也终于忍不住劝慰道：“东篱，你那么聪明，定然能想明白其中逻辑，你先安心休养一段时日，届时无论是决心报仇抑或是寻一清静处安心生活都可以。”
又是一段令人唏嘘的往事，峣玉的心中尽是对眼前人不公遭遇的愤慨和对无耻小人的憎恨。
此际，善恶临界已然模糊，众人瞧见的更多是一个女子身不由己的波折命运。
秦岂的心头依旧是不忍，即便那毒药入喉了三次，可是他猜毒药的剂量应极为轻微，若非如此，他早已去了黑暗暗的地下三层。
东篱啊东篱，我猜你对秦府众人曾有真心，只要你悔过自新，我便会早一日杀了那人，斩首于你面前，如此也不枉相识一场。
院中众人的目光皆落在垂头不语的东篱身上，秦芳寻耐心等着她承认自己错了，再重新振作起来，让那头顶上的满目温光融入心底。
那地上坐着漫不经心之人，一双冷目终于离开了地面，她的眼神随着墙角老树上一只飞离的灰色麻雀而游离雀跃。
为何那郁葱繁茂的树梢上飞起的是一只灰色麻雀，而非平常处处可闻啼叫的杜鹃鸟呢？
不如不鸣。
麻雀飞越了高檐，没了踪迹，东篱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，压在腕处的铁链依旧粗重显眼，她看了看秦芳寻，倏然一笑，面上若生了梨花。
秦芳寻也勾唇一笑，动人明媚。
二人相视了须臾，东篱的眼神终于越过了秦芳寻，徐徐走至了面容紧绷的林洵面前。铁链‘铛铛’碰撞作响，她双手已悬林洵面前。
那模样显然是要林洵卸去腕处的束缚，秦芳寻终于面目释然。
峣玉不由揽着秦岂的手臂，觉心头笼罩的阴霾霎时退去了些。
可是林洵却在众人的注视下长长迟疑着，又一拱手朝秦岂请示。
秦岂未有任何犹豫说“卸了吧”，又倾斜身子朝东篱道：“今日之事就当无发生过，我会让人再给你制一把上好的云筝，东篱，你自由了。”
秦芳寻压在心上的巨石终于落了下去，她欣喜走到东篱身前，轻拍那瘦削的肩头道：“东篱，太好了，我们终于可以像过去一样了。”又一歪头，急着吩咐道：“林洵，快点卸了这讨厌的东西！”
林洵应声照做，从腰间掏出那细细的铜片钥匙，“啪嗒”一声，那紧缚的铁锁被打了开来，缠绕了几圈的粗链从地上重重滑落，撞地的重声中夹杂着“噌啷”一声，秦芳寻尚未来得及欣喜，东篱的手中已多了一把刀柄朱红的短刀。
怎么会？明明那短刀别在林洵的腰际，怎会转眼到了她的手上？
她要干什么？
众人心悬注视之时，东篱已将那短刀朝胸口刺去，只不过林洵依然出手迅疾，第二次夺下了要刺向她胸口的利刃。
前次是旁人要杀她，这一次竟是她自己要杀自己，实在令人难预料。
被打飞的利刃斜斜刺入了地面，东篱却也无力倒在了地上，她的嘴唇，下颌和脖颈成了一片血红。
惊慌之中，有人疾奔了出去找大夫救命。
秦芳寻僵硬的手将她倒地的身子抱住，不停用衣袖擦拭她呕出的鲜血，可是她的袖子沾满了血，手掌两面也沾满了血，东篱最后的余力还在呕着鲜艳的血。
“阿寻，坏人……就在你……眼前。”东篱拼劲全力流畅说出这一句，可是依旧是破碎支离。
她自由了。
那只灰雀最后还是变成了杜鹃，耳边啼鸣之声响彻了千里，她终于能回家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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